在廣州飯局已過,蘇公子飲興未酣,帶著我搭車走內環(huán)、上高架、轉小巷,抵達時地近番禺、夜已三更。“來來來,給你介紹,這位是我?guī)熜?,網名飲者,還加了V,早已醒了兩瓶酒正等著我們呢!”“OK!幸會、幸會!”“我們見過,網上也有過交集??!”“是嗎?”“當然!”
蘇公子一拍腦袋:“是了,飲者,這是你近期的關鍵詞,一直在為飲者正名。”呵呵!
對飲酒一事如此鄭重,開瓶更器,洗杯待客,真有古風??上ё痔睿蝗晃乙蚕雽懸痪湓姡?ldquo;知君好事家有酒,化為老人夜叩關。”而且既稱“飲者”,對酒、對茶必有深愛。
最近在做的及參與的事情包括自上而下的對葡萄酒從業(yè)人員專業(yè)管理制度的制訂,自下而上的對葡萄酒消費者正確飲酒觀念的普及,和一班有識之士一起正準備建構一種完善的葡萄酒文化生態(tài)體系。葡萄酒和飲者之間是其中最直接、最本質的聯(lián)系,兩者確實都首先需要正名。
在品酒課上曾因為引用了李白的一句詩:“古來圣賢皆死盡,唯有飲者留其名”。引人特意來給我糾正:“李白的那首詩很出名啊,《將進酒》,很多名句啊,人生得意須盡歡,天生我才必有用,古來圣賢皆寂寞,唯有飲者留其名。”
這個有點亂,好吧,自己沒有考據癖,也并不喜堆砌典故,不過剛好因為知道,所以可以說點什么了,關于李白的這首詩。
黃永武先生有著作《敦煌的唐詩》,是根據敦煌出土的卷本,通過研究唐代人傳抄的詩歌,還原了很多遭后人誤讀千年的詩歌原貌。其書中載:清末敦煌出現(xiàn)的唐人抄本詩選殘卷伯希和氏二五六七號,共存唐詩七十三首,其中李白的詩有四十三首。根據宋代、明代李太白文集刻本核對,這四十三首詩都在,但是異文不少,后代版本凡字句與敦煌抄本有出入處,皆透露出很多微妙的信息,敦煌本往往使李白的原意得到更好的發(fā)抒。李白的很多詩在流傳過程中,很多詩句、字詞、韻律已被篡改、誤刻、誤讀,怠誤千年矣。
就這首詩而言,首先詩題宋本、今本太白集中皆作《將進酒》,敦煌本作《惜罇空》。詩句“將進酒,杯莫停”,敦煌本無,宋代版本才增此一句。——俺最喜歡的一款法國白蘭地,就是因為它的中譯名字:“杯莫停”。得,現(xiàn)在沒著落了。
“天生我才必有用”,這也是很多人瑯瑯上口的李白名句,但是“用”字不押韻,后人曾詬病李白詩時有與格律不合處,此其一。敦煌本作:“天生吾徒有俊才”。雖然不符合后人對原先“樂觀進取”的道德贊譽,但字句合韻,誰說大才不檢點小處了?語境也符合李白自負而不得施展的心態(tài)。
“古來圣賢皆死盡”,宋代刻本仍存此句,但已經出現(xiàn)異文,“古來圣賢皆寂寞”。大約后人認為圣賢是不朽的,而“死盡”二字太粗直露骨,于是就讓圣賢享了千年的寂寞。——“而其實‘皆死盡’與下句‘唯有……’最為連貫。”黃先生如是說。而且,縱使對圣賢而言,死也是事實么,寂寞還真不是。
從“何以解憂”的曹操、到“抽刀斷水”的李白,從“醉中有歸路”的陶潛、到“空杯亦常持”的蘇軾,都是我心儀的古來飲者啊。
在此晚來天欲雪的季節(jié),偶爾您是否也會興起能飲一杯無的心態(tài)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