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只惡狗突然狂吠著跳出來,打破了午后小鎮(zhèn)的寧靜,心虛、尷尬地駐在原地,不速之客被這樣的方式迎接,我并不感到意外。一聲呵斥化解了眼前的危機,惡狗甩甩尾巴安靜下來,主人從菜園子中探出頭,那正是我要找的人。
這個酒莊的所在叫做薩維涅爾(Savennières),是盧瓦爾河流域偏安一隅的小鎮(zhèn)。主人叫做尼古拉·卓利(Nicolas Joly),生物動力學領域的頭號倡導者,他的名字恐怕比這個地方更出名,此次專程而來,就是為了聞一聞生物動力葡萄酒的味兒。
經(jīng)常有人說生物動力法是迷信,但看看今天我們認知的科學,哪一樣不是從最初的懵懂開始的呢,占星術衍生出了天文學,達芬奇“瀆神”的尸體解剖行為打開了現(xiàn)代解剖學的大門,煉金術奠定了現(xiàn)代化學,牛頓的整個后半輩子其實都在鉆研煉金。
我不是尼古拉的粉絲,也不是生物動力的信徒,因為我還不懂哪怕一點點皮毛。輕易地將生物動力一磚拍死,我實在不敢茍同。人類的知識極其有限,縱然是酒評家,不懂生物動力,也再正常不過。僅葡萄酒,也是包羅萬象,有永遠學不完的東西。提到偽科學,恐怕葡萄酒品嘗是最站不住腳的吧。人的感官千差萬別,以所謂的酒評家的喜好和打分為標準,這,算不算是偽科學呢?葡萄酒并不高深莫測,酒評家不知何時開始被抬高乃至神化了,想到倭寇的那個誤導人的漫畫書,實在令人無比的厭惡。
眼前的景象和酒莊看起來截然不同,尼古拉身著一件紅色T恤衫,破舊的牛仔褲滿是塵土,勞動者的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。剛才經(jīng)過的酒莊大門,也是極為普通,門口立著一塊不起眼的Coulee de Serrant的酒莊牌子。談話如我預想的一般展開,提及生物動力,他必然是滔滔不絕。隨后,尼古拉指引了走訪的路線,繼續(xù)干他的農(nóng)活兒。
房子兩側(cè),有兩個山坡,我們按照指引先來到了左面的山坡。這片土地更換了一些幼苗,根部覆以干草,這是比化肥更好的養(yǎng)分。山坡上有道鐵門,尼古拉主動給了我們鐵門的四位密碼,打開鐵門,盧瓦爾河的風景盡收眼底,這風景之中,有主人的真誠。在去鐵門的路上居然碰到了蛇,離我一米多遠跳進草叢,驚了我一身汗,想必尼古拉也有捕蛇的絕技。
對面的的山坡,主人的兩匹愛駒在那里休息。白馬高大英俊,一身的肌肉,守著一塊幾千年的石頭,幾千年的日月之精華,主人說石頭蘊含的能量維持著此地的平衡。
大多數(shù)人習慣于循規(guī)蹈矩的平庸,但有那么一些人總是不安分。尼古拉在2001年創(chuàng)建了“風土復興協(xié)會”,目前已經(jīng)有185家酒莊成員,今年還會來上海做活動,尼古拉的女兒繼承了他的衣缽,將代父出席。
生物動力法的話題越來越熱,有人就把這個當作賺錢的噱頭。生物動力不反對賺錢,但不能借著生物動力的名義騙錢。風土復興協(xié)會名聲日盛,吸引了不少酒莊的目光,但遭到拒絕的大名莊,何止一二,候選名單上的數(shù)十家酒莊,每年只有十分之一的通過率。生物動力,不僅僅是質(zhì)量,還有味道,不管多么高大上的硬件,不管有多大產(chǎn)量和多牛的背景,一切得按照生物動力的套路來,玩虛的整不出生物動力的味兒。
這邊山坡的白馬大方且溫順,棕馬有點小脾氣,站在它們身邊,享受著空氣中彌漫的馬糞和干草的味道,主人的修道院住所和花圃菜園就在坡底,石頭反射著午后的陽光,這一刻,我仿佛也是這大自然的一分子,希望這次造訪沒有打破這里的平衡。
臨走時同伴問我,尼古拉的酒年產(chǎn)多少,什么味道,賣到哪里。說真的,我不知道,也并不覺得重要,我只是想過來實地感受一下生物動力的味兒,我覺得此行的目的達到了。即使局限在葡萄酒的世界里,我想也需要嘗試和學習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她,正如尼古拉自己所說,“我是一個大自然的助手,而不是一個釀酒師。”